2013年7月13日 星期六

文昌帝君陰騭文廣義節錄【卷上】-5《安士全書》

《安士全書》--文昌帝君陰騭文廣義節錄【卷上】崑山  周夢顏安士氏述
 
救急如濟涸轍之魚,救危如救密羅之雀
〔發明〕「危急」二字,所該甚廣,與前「救人之難」二句同意,但前係帝君自言,此則帝君勸世也。「如」字有兩義,一則直指所救濟之事,一則極形欲救濟之心。 下附徵事(四則)
免難濟厄(《法苑珠林》)
晉太元中,京兆有張崇者,素奉佛法。苻堅既敗,長安百姓有千余家,將南走歸晉,為鎮戍所獲,欲盡殺男子而虜其女人。時崇亦已被縛,械其手足,埋下體於土中,明日將馳馬射之,以為娛樂。崇自分必死,唯至心念觀世音菩薩,夜半械忽自破,身從土中湧出,遂乘夜逃遁。然腳已痛甚,乃復稱大士名,至心禮拜,以一石置前,發誓願言:「吾欲過江東,訴此怨於晉帝,盡救今日被虜婦人。若得如願,此石當分為二。」祝已,投石於地,石果裂開。崇至京師白其事,帝悉加撫循。已略賣者,皆贖歸焉。
〔按〕未能自度,而先欲度人者,菩薩發心。崇既心乎大士之心,宜其禱之而輒應也。
遙救堂崩(《唐高僧傳》)
周京師大追遠寺,沙門僧實,俗姓程,咸陽人也,素有道德。一日正午,忽登樓鳴鐘甚急,命眾僧各備香火。香至,眾問故,實曰:「此刻江南某寺,有講堂欲崩,將壓死千人,可各齊心念觀世音菩薩以救之。」由是經聲佛號,響徹禪林。後數日,江南報至,云是日午刻,揚州講堂內說法,聽者盈千。忽聞西北異種香煙,及梵音經唄,從講堂北門而入,直出南門,眾皆駭異,尋聲走出,聽其所之。人方走盡,堂已崩摧,無一傷者。梁主聞之,三度詔請不至。以保定三年七月十八日示寂,哀動朝野。
〔按〕一念之誠,能使香煙梵唄,瞬息達於千里之遠,可以悟一切惟心之說矣。安在修福薦亡者,不可瞬息通於冥府;念佛往生者,不可瞬息至於西方乎?
免官救吏(《宋史》)
宋紹興中,廬陵周必大,監臨安和劑局,失火,延燒民房。典守吏當論死。周問吏:「假令火是官失,應得何罪?」曰:「不過革職耳。」必大遂自誣服,罷官,吏得免死。必大歸謁婦翁,翁以其失官也,慍之。時值大雪,童子掃於庭,忽憶昨夜曾夢掃雪迎宰相,因留而善遇之。後必大中博學宏辭科,歷官至宰相,封益國公。
〔按〕自己之罪,世俗猶將嫁賣於人,況以他人之罪,而反肯引諸己,且以之失官乎?宰相之度,誠未可測也。
贖罪得子(《懿行錄》)
明廣平張繡,家貧無子,置一空壇,積錢十年,而壇始滿。有鄰人生三子,犯徒,擬賣其妻。繡懼妻去而三子失所也,遂傾所積錢贖之,猶不足,夫人復以一簪湊其數。是夕夢神抱一佳兒送之,遂生子國彥,官刑部尚書。孫我續、我繩,俱官藩臬。
〔按〕愛人之子,遂自得貴子,然則害人之子者,可知已。
矜孤恤寡
〔發明〕孤則無父,寡則喪夫,皆孱弱可欺者。此而不矜不恤,正所謂無惻隱之心者也,尚可為人乎?吾力所不能及者,但當存矜恤之念;吾力所苟能及者,務當盡矜恤之實。矜恤不必定費錢財,且如示以所不知,教以所不能,戒其所不可,甚至為其排難解紛,申冤雪枉皆矜恤也。 下附徵事(三則)
矜恤交至(《言行錄》)
宋范文正公知越州,有孫居中者,卒於官,子幼家貧,難以歸里。公以俸錢為其具舟,且遣吏送之歸,並作詩一絕,授之吏曰:「過關津,但以吾詩示之。」詩云:「十口相依泛巨川,來時暖熱去淒然;關津不用詢名氏,此是孤兒寡婦船。」由是全家得以達里。
〔按〕孤寡之人,往往受欺,扶弱鋤強,全賴仁者。
為主存孤(《懿行錄》)
明李崧者,龔氏乳媼之夫也。媼死,所乳兒錫爵,五歲而孤,家奴欲殺之而有其產。崧夜負而逃,及城門,門閉。崧跪而號,掌門者憐而出之。走雪中五日夜,依兒外家沈氏。沈見其撫兒有恩,深感之。故其僮仆,皆得奴使,時殘杯冷羹,不得與,然卒不願。兒後成進士,念崧不置,而崧短衣力作,如窮時。錫爵命子孫世世祀之,弗替。
〔按〕欲報崧恩,當修福事薦之,方得沾惠。如徒曰祭之而已,則其得享與否,未可必也。無如世俗所知,不過如此。譬如兒童,當忿怒時,極其分量,不過啼哭而止,一哭之外,豈復有他長哉?
逼孀現報(彙纂《功過格》)
崇禎末,吳江民張士柏,妻陳氏,少寡而艾。士柏兄士松,謀鬻於里豪徐洪為妾。度其志不可奪,乃設計擄入舟中,陳號慟,凜不可犯。陳之父俊訟於縣,縣令章日□,寢閣不行。再訟之直指路振飛,徐洪又賄某宦,飾詞以進,反坐陳以罵夫律,繫之獄中。陳飲泣,絕粒者三日。適司李至,聞其冤,率之見直指,泣訴而即自刎。路公隨下堂揖之,許以雪冤,目乃瞑。即日拜疏上聞,士松、徐洪,立斃杖下,諸凶輕重抵罪。縣令貶斥,至郡辭任,滿船鬼聲,次日遂死。某宦受賄囑託者,猝病喑啞,終身不能言。
〔按〕此事有記傳挽歌,皆歎其償報之速。
敬老憐貧
〔發明〕老者,人所不能免,而亦最可傷者也。頭則鬢斑齒落,體則骨露皮連;筋如索,背如弓,種種不堪回首。視又昏,聽又重,時時坐起須人。故見之者,但當生敬心,不當生厭心,若其厭而不敬,老將轉盼到汝矣;若其敬而不厭,老亦不復到汝矣。
傷哉貧也!人皆美衣豐食,而彼獨饑寒;人皆適意快心,而彼獨困苦。雖貧乏之由,亦所自致,然使力可濟而不濟,不將使後人復憐後人耶?周其乏困,憐之於目前;勸其布施,憐之於身後。 下附徵事(二則)
牛殺三人(《法句喻經》)
佛世有賈客,名弗迦沙。因入羅閱城,於城門內,被一牸(*母牛)牛抵殺。牛主怖懼,速賣其牛。買者牽牛飲水,牛從後復抵殺之。其家怒而殺牛,遂賣其肉。有一農人,買其頭去,偶息樹下,以頭掛在樹上。須臾繩斷頭落,亦被其角刺殺。時瓶沙王以事問佛,佛言:「往昔有賈客三人,借居老母房舍。應與其值,而三人以老母孤獨無能,伺其出外潛去。母尋追之,三人罵曰:『我前已與,云何復索?』老母無可如何,但咒恨徹骨,願我後來相值,定當殺之。爾時老母者,今牸牛是也。三賈客者,弗迦沙等三人是也。」
〔按〕此乃老而貧者也。既欺其老,復欺其貧,弗迦沙等三人之謂矣。因緣會遇時,不償復何待?
鬼能止焚(其親面述)
杭州袁午葵,諱滋,生平好施予。適三藩亂,浙中被擄之婦甚眾,袁曾傾囊贖之。又多刻經驗良方,及格言因果勸世。康熙五年,袁有婢烹茶,藏熱炭於木桶,火性未熄,而桶在樓上床旁,人跡罕至。袁雖有女臥病在間壁,莫之知也。時病女忽見亡老嫗,白晝現形,以指甲刺其面,大恐,厲聲疾呼,於是家人爭赴,乃見桶已成灰,床亦半焦。即刻有燎原之勢,因並力救之而熄。蓋亡嫗之初來也,已六旬矣,袁以彼無子,慰留之。居數年,其夫亦來就養,袁又畜之,夫婦甚感其恩。其歿也,皆及八旬。識者皆謂現形以報德云。
〔按〕此亦老而貧者也。既惜其老,復慰其貧,使彼夫婦皆得其所,陰功不已大乎?
措衣食周道路之饑寒
〔發明〕饑寒而在道路,則與居家之窘乏者殊矣。苟非羈旅之人,貲糧告匱,即遇患難之事,緩急無門;彼於衣食,誠有得之則生,弗得則死之勢。苟能有以周之,則我之所費有限,而彼之沾惠無窮矣。 下附徵事(二則)
餓夫酬德(《左傳》)
晉趙宣子,田於首山,見翳桑之下有餓者,知其三日不食,乃食之。食焉,而捨其半,問之,曰:「欲以遺老母耳。」使盡之,而更贈以簞食與肉。後靈公欲殺宣子,伏甲而鬥於門內。宣子幾被戮,忽有介士,倒戈而救之出。因問其故,曰:「翳桑之餓人也。」問其名居,不告而退。或有識之者,曰:「此靈輒也。」
〔按〕一飯之恩,可以免死。綈袍之戀(*綈:戰國時,范睢曾是魏國中大夫須賈的門客,為須賈譭謗,幾乎被鞭打死。逃到秦國,更名為張祿,成為秦國相國。後來須賈出使秦國,范睢穿著破舊衣服去見他。須賈可憐他,取了一件粗布袍子送給他,不久知道他是秦國的相國,大驚請罪。范睢因為須賈送粗布袍子,有眷戀故人之情,所以放過了他),足以延生。孰謂措衣食者,僅周道路之饑寒哉?
速得貴子(《功過格》)
馮琢庵父,生平好善。隆冬晨出,路遇一人,倒臥雪中,捫之,半僵矣。解裘衣之,與以飲食。周恤備至。未幾,夢東嶽帝曰:「汝本無子,以救活人命,出於至誠,上帝特命韓琦來為爾子。」後生琢庵,遂名琦。少年穎發,二十入中秘,三十六陪點相位。
〔按〕吾邑向有同善會,給錢而外,每冬復買舊棉胎,以贈隆冬之無棉者。其始也,浙中袁午葵倡之,其後午葵還浙,踵而行之者,唯高子甸九輩,數人而已。
施棺槨免屍骸之暴露
〔發明〕皮包血肉骨纏筋,顛倒凡夫認作身。到死方知非是我,空留穢狀示他人。此凡有形軀者之通病也。人或不幸而蕭然四壁,殯殮無貲,或隔三朝、五朝,或當六月、七月,種種腐敗情形,真有不可聞,不可見者。此而施之以棺槨,掩其急欲自掩之形骸,豈獨死者有知,為之銜結耶?推掩屍骸之念,凡係恐人見聞之事,皆當代為包荒矣。 下附徵事(二則)
掩骸現果(《功過格》)
元會稽唐玨,家貧授徒。歲戊寅,元將發趙氏陵寢,至斷殘肢體,棄諸莽間。唐聞痛憤,乃變其家貲,得數金,飲里中少年皆醉,而密告掩趙氏遺骸,眾從之。事訖,唐之義聲籍甚。明年乙卯正月十七日,忽坐隕,良久得甦。云至一殿,上有冕旒者,降揖曰:「謝君掩骸,當有以報。君賦命甚薄,貧無妻子,今忠義動天,帝命錫君伉儷,子三人,田三頃。」因拜謝出,遂覺。會稽有袁俊齋至,初下車,為子求師,有以唐薦者。袁知其有此舉,禮敬特加。代為經理姻事,娶得國公之女,食故國公負郭田,所費一一皆自袁出。後果生三子,皆如神言。
〔按〕崇寧三年,詔諸州縣,擇高曠不毛之地,置漏澤園,凡寺觀寄留骸骨,悉瘞其中。仍置僧舍,以為追薦之所。洪武中,亦曾敕行此事,著為令。余又見姑蘇城內西北隅,造石室二間,牢固無比,中央各開一牖,僅容徑尺,為納骨地。而又各顏其牖,以別僧、俗、男、女,名之為普同塔。苟有仁人君子,能仿而行之,陰功甚大。
作子酬恩(《功過格》)
尚霖為巫山令,有邑尉李鑄,病亡。霖捐貲送其母,並其骸骨歸河東。又訪士族,嫁其女。一日夢尉如生,拜且泣曰:「公本無子,感公恩,已為力請於帝,令某得為公嗣矣。」是月,霖妻果孕,明年解官歸。又夢尉曰:「吾明日當生。」翌旦果然,因名曰穎。孝友敦篤,官至寺丞。
〔按〕所謂子償父債也。李鑄前生,亦必修德,故得以報恩,而仍享富貴。不然茫茫業海中,自顧且不暇矣。
家富提攜親戚
〔發明〕富者當自念曰:「同是人也,彼何其貧,吾何其富,必吾之宿生,稍知植福,而彼則未能耳。假使宿生未嘗作善,吾今安得如此受用?」然當享福之時,又當作修福之計。譬如食果,當留其種於來年,亦如點燈,當資其膏於未熄也。世俗稱富為從容者,以其緩急可通,無窘迫之狀耳。彼守財之虜,惟恐親戚纏擾,先做窘乏之容,使人難以啟齒;以為財多則有之,以為從容則未也。《莊嚴論》云:「知足第一富」。《優婆塞戒經》云:「若多財寶,不能布施,亦名貧窮。」旨哉言乎! 下附徵事(二則)
菜羹得名(《宋史》)
宋太宗朝,張泌為史館,家多食客。一日上問曰:「卿何食客之多也?」泌曰:「臣親舊多客郡下,貧乏絕糧,臣俸有餘,常過臣飯,亦不過菜羹已耳。」一日上遣人伺其食時,突入,取客食去,果粗飯菜羹,上嘉之,因號為張菜羹。
〔按〕晏子一狐裘三十年,豚肩不掩豆,而三黨皆被其恩。范文正公以貧終其身,而親族之待以舉火者幾百餘家。故知欲提攜親戚,宜先從自己之節儉始。
大愉快事(《過功格》)
羅惟德任甯國時,一日謁劉寅,喜動顏色,曰「今日有一大愉快事。」寅問之,羅曰:「適有貧族十餘人,以饑荒故,遠來相告,余以向所積俸銀盡散之,舉家之人,無一阻我,是以快耳。」
〔按〕《景行錄》云:「富貴之家,有窮親戚往來,便是忠厚有福氣象。」今人反以之為恥,以之為厭,何其陋哉!
歲饑賑濟鄰朋
〔發明〕救荒之策,有施於已然者,有施於未然者。請蠲國賦、截留漕米、勸募設粥、嚴禁糴客,此施於已然者也。開泛河渠、高築圩岸、務本節用、儲粟裕農、募民開墾、嚴禁張籪(*漁具)宰牛,此施於未然者也。救之於未饑,則用物少而所濟廣,民得營生,官無闕賦。若至饑饉已成,流殍滿道,而後議蠲議賑,則所濟有限,而死亡者多矣。獨言「鄰朋」,舉小見大也。水旱災荒,原從慳貪、鄙吝所致,蓋眾業所感也。若用其心於賑濟,則未來之饑荒亦免矣。《經》云:「人壽三十歲時,有饑饉災至。凡七年七月七日夜無雨,大地寸草不生,白骨遍野。盡閻浮提,所存不過萬人,留之以為當來人種。」《婆沙論》云:「人若能以一摶之食,發大悲心布施餓者,於當來世決不遇饑饉之災,此種救荒,尤屬泯然無跡。」 下附徵事(五則)
因荒釀禍(《隋書》)
隋末,馬邑大饑。太守王仁恭堅閉倉廒,不務賑濟。劉武周宣言曰:「今百姓饑荒,僵屍載道,王君如此坐視,豈是民之父母?」因椎牛誓眾曰:「吾輩不能甘心待死,官倉之粟,皆百姓脂膏,公等可隨吾取之,以延旦夕。」眾許諾。乃謀殺王仁恭,開倉賑濟。由是遠近鄰邑,無不回應。
〔按〕武周之意,不過欲號召饑民,藉以倡亂耳。然釀成之者,皆仁恭也。昔趙清獻知越州,適吳越大旱,公不待民饑,早為規畫,撫循備至,而後民情為之帖然。彼全軀保妻子之臣,烏足語此?
增價免饑(《荒政備覽》)
宋范文正公知杭州,適歲荒,斗粟至百二十文,民甚患之。公反增至一百八十,且多出榜文,備述本州粟少,不惜重價收糴,遍處傳播,同列不知所為。越數日,四方之商賈爭至,米遂不賤而自賤,民甚賴之。
〔按〕此亦凶歲大興工役,修造佛宇、橋梁之意也。人第知年穀不登,息工罷役耳,豈知小民一無所事,適所以速之死乎?惟工役一興,則富室之錢谷,隱然散佈小民之家,無損於富戶,有益於貧民矣。
種豆代穀(《文獻通考》)
宋程向知徐州,久雨穀壞。向度水涸時,耕種無及,乃募富家,得豆數千石,貸民使布水田中。水未盡涸,而甲已拆矣。是年穀雖未登,而民不至饑者,皆豆之惠也。
〔按〕嘗閱《四友齋叢說》,載一備荒之策。謂當取各府、州、縣贓罰銀兩,盡數糴穀,其犯軍流以下者,許其以穀贖罪。若一處遇水旱之災,聽其於無災處,通融借貸,候來年豐熟補還。則百姓可免流亡,朝廷可無顧慮。此種善政,正當急急舉行,唯願好善者告之當事耳。
抗疏救遼(《瑣闈管見》)
嘉靖末,遼陽大饑,軍民相食。兵部侍郎王某,疏請賑饑,議將二萬石粟,陸運至山海關,解費之銀,每萬計八千兩,地方深以為苦。時崑山許伯雲為給事,謂遼人命在旦夕,若用陸運,則曠日而騷擾,不如暫弛海禁,用漕艘沿海以往,則可揚帆速至。於是抗疏極言,且謂海運倘有疏虞,請以一家為質,而後朝廷始從其請。於是將原議漕石,並天津倉糧,共添至十余萬石,星夜航海,赴遼,遼人歡呼動地,全活甚多。至今其地,猶廟祠焉。
〔按〕以痛哭流涕之誠,而救蹈湯赴火之急,宜其片牘甫陳,而恩膏隨播也。卓哉!許君。其澤溥已。
自諱其德(見《周子愉筆記》)
明崇禎時,常熟進士蔣畹仙,偶寓崑山同年周明遠家。是年大荒,夫妻父子不能相顧。時有郭姓者,將賣其妻,而礙手中所抱之子,既而曰:「各自逃生矣。」遂置其子於道旁。蔣公惻然,曰:「奈何以口腹故,頃刻離散一家。」問需錢幾何,曰:「一十五千。」蔣立湊囊資,止可十千,復向明遠貸五千以足其數。明遠曰:「世間善事,當與人同,君不恥獨為君子耶?」亦捐五千贈之。妻得不賣,子亦保全。後其人薄有家業,率子叩謝,蔣公不令至前,且諱言其事。
〔按〕明遠公,即子愉弟之祖也,與蔣先生最稱莫逆。余見子愉弟,書蔣氏三代之懿行甚悉,因摘錄數條,列於篇末「百福駢臻」三語下,茲不多述。
斗稱須要公平,不可輕出重入
〔發明〕不用手,不用口,偏要用稱與斗。以手與口,皆有心。有心,即有我不若。斗稱之無我而公平也。公平,則當輕而輕,當重而重,忘乎其為出入矣。虞帝巡方,必同度量;周王肇位,首察權衡。非公平之是尚,而不可輕重於其間乎?言斗則升與斛在其中,言稱則丈與尺在其中;言輕重,則多寡、大小、長短、精粗,皆在其中矣。斗稱公平,不當徒求之斗稱,須從方寸間,日以公平自矢(*矢:端正),到工夫純熟,度量寬宏,則或施於斗,或施於稱,自無不公平矣。 下附徵事(三則)
遭譴不悟(《文昌化書》)
帝君曰:「蜀郡之民多機變,巧於求利。東郭黎永正,本工輪輿,厭其作重而貨遲,乃改業治斗、斛,尋又治權衡。逾年人有以深斗、重稱為囑者,倍取其值而與之。又能作空中接絲之稱,折底隆梁之斗。其術愈精,其用愈廣,其孽愈重。予乃遣里域神段彥,於其夢中撻之,寤而未悔。復又使其兩目廢明。年未四十,妻棄而他之,二子生而亦盲,苦態萬狀。然彼捨此,別無生理,於是以手代目,揣摩廣狹,臆度長短,以應人求。左手五指,朝傷暮殘,膿血甫乾,尋復被苦。至於指節零落,不能執持,然後行乞於市,自道其罪,三年而死。二子亦相繼餓殍。由是用其斗稱者少戢焉。」
〔按〕紹興有人,僦居蘇郡,巧作烊銀罐,偷銀。康熙丙子年初三日,正作此器,忽有人揭去其頂上屋瓦,彼伸手掩之,雷忽劈去其半臂。身雖未死,然不能舉一物。故器用之稍涉於欺者,皆有干於造物者也。
作牛示罰(《冥報拾遺》)
唐雍州萬年縣元某,妻謝氏,有女嫁回龍村人來阿照。謝氏亡於永徽之末,龍朔元年八月,託夢於女曰:「我生時作小斗酤酒,取值太多,今坐此罪,於北山下人家作牛。近又賣於法界寺旁夏侯師家耕田,非常辛苦,幸贖我出。」女寤,泣告其夫。次年正月,適有法界寺尼至,訪知其詳,乃備價至其家贖之。牛見女遂泣。女盡心豢養。京師王侯妃媵聞其事,召去見之,賜以錢帛。
〔按〕小斗與人,市井常態,而受罰遂至於此。然則今之採取奸利,及強買人物者,蓋亦危矣。
幹蠱裕後(《感應篇圖說》)
明揚州有富人,開南貨店。臨終時,以一稱付子,曰:「此吾起家物也。」問之,曰:「稱乃烏木合成,中藏水銀,稱出則注水銀於頭,人見認為重,而不知反輕,稱入則注水銀於尾,人見以為輕,而不知反重,是以富耳。」子心訝之而不敢言。父死,即將此稱燒毀。煙中有物上升,如龍蛇狀。未幾,二子皆死。因歎天道無知,因果顛倒。一日,夢至一所,有官府坐堂上,諭之曰:「汝父命合富耳,不係乎稱。上帝正以其用心不公,故遣破、耗二星,以敗汝家,家敗之後,當繼以火。今爾能蓋父之愆,作事公平,故特將二星取回,將以賢子,光爾之後。但當力行善事,毋得怨尤。」覺而大悟,為善益堅。後果生二子,皆成進士。
〔按〕吉凶之理,相為倚伏,但非肉眼所能知耳。而果報則纖毫不爽也。昔姑蘇尹某,工於刀筆,其門如市。後生一子,貌甚秀,穎悟絕倫。因自悔前非,不寫狀詞。未幾,子忽雙瞽,尹大恚恨,復代人寫。不一年,子目復明。於是遂謂天道無知,絕不信福善禍淫之理矣。其子名明廷,中順治己丑進士。不數載,因赴任,中途遇亂兵,全家被害,無一存者。
奴婢待之寬恕豈宜備責苛求
〔發明〕君不見賣奴婢時,母子相別之情形乎?慈母肝腸寸裂,出於萬不得已,於是揮涕而囑之曰:「父母貧,累汝矣,勉之哉!善事家主。主若呼汝高聲應,主若教汝側耳聽,同輩之中無爭競。汝身肌膚是我肉,當年珍愛如珠玉,不想今朝離別如此速,我若有錢定把兒身贖。從今且自愛,無或遭鞭撲。」叮嚀猶未已,兩下皆大哭。痛哉!此種情形也。念及於此,方矜恤之不暇,忍備責苛求乎?
《經》言:「一切世人,視其奴僕,當有五事。一者,先周知其饑渴寒暑,然後驅使。二者,有病當為療治。三者,不得妄用鞭撻,當問虛實,然後責治。可恕者恕,不可恕者,訓治之。四者,若有纖小私財,不得奪之。五者,給與物件,當用平等,勿得偏曲。」天下至愚至苦者,奴婢也。惟其愚,故賦性健忘,七顛八倒;惟其苦,故面目可憎,語言無味,且其出言粗率,往往唐突主人,而又自以為是,紛紛強辯不已。凡此皆自取鞭撲之道也。然以如是之人,而必欲備責苛求,則主人亦欠聰明,亦少度量矣。惟願仁人長者,寬之恕之,常作自己之兒女想。當笞撻者,且加呵責;當呵責者,且作勸勉;則自己之精神不費,奴僕之肢體不傷。不特享現在之令名,且可作將來之家法矣。 下附徵事(四則)
死無奴婢(《法苑珠林》)
北齊仕人梁某,家甚富,將死,告妻子曰:「吾生平所愛奴馬,必以為殉。」及死,家人以囊盛土壓奴,殺之。馬猶未殺。至第四日,奴忽甦曰:「死至冥府,在門外經一宿。明旦,見亡主枷鎖而入,謂余曰:『我謂死後得用奴婢,故遺言喚汝。不圖今日各自受苦,全不相關。當白官放汝。』言畢而入。奴從屏外窺之,見官問守衛人曰:『昨壓脂多少?』對曰:『八斗』。官曰:『可押去,速壓一石六斗來。』主被牽出,竟不能言。明日見主人有喜色。官曰:『得脂乎?』對曰:『不得。』官問故。對曰:『彼家請僧禮誦,每聞經唄聲,鐵梁輒斷,故不得耳。』主因白官放奴,且寄語家人曰:『賴汝等追福,獲免大苦,然猶未能盡脫,更為吾多造經像,庶可免也。自今以後,切莫殺生設祭,不惟不得食,徒然增罪苦。』」
〔按〕身後之不得復認奴婢,猶罷官後之不得復用衙役。為其誦經則能獲福,為其殺生則能致禍,理固然耳。
小奴為崇(《感應篇圖說》)
洪州司馬王簡易,得腹疾,中有一塊,隨氣上下。既絕復甦,謂其妻曰:「吾到冥司,為小奴所訟。因吾約束太過,以至隕命耳。今腹中塊,即小奴也。查簿尚有五年陽壽,故得放回。」妻曰:「小奴何敢如是?」簡易曰:「世間有貴賤,冥府則一也。」越五年,果以塊發而逝。
〔按〕尊卑貴賤,猶之南北東西,夫妻父子,不過暫時名目,初非究竟稱謂。東鄰以吾為西,就東鄰言耳,若西鄰則以為東矣。父以吾為子,就父觀之耳,若子觀則以為父矣。黃泉路,既不聞繞膝兒孫,則鬼門關,豈尚有隨身仆婢乎?
難忍能忍(《勸懲集》)
明司徒馬森,父年四十始得子。方五歲,眉目如畫,愛之若寶。一日婢偶抱出門,失手跌傷左額而死。封翁(*因兒子的功名而受到封贈的人)見之,即呼婢奔竄,自抱死兒入。婦驚痛,撞封翁倒者數四。尋婢撻之,去矣。婢走匿母家,言其故,父母俱感泣,日夜祝天,願公早生貴子。次年,遂生森,左額赤痕宛然。
〔按〕婢媵之過,孰有大於殺其子者;寬婢之罪,孰有大於縱其去者。殺吾暮年所得之令子,而反縱其逃匿,使吾並失此婢;此種設心,其子縱不當為司徒,其父已代為植福矣。然則為子女鞭撻奴婢者,不適所以折其福壽乎?
悍婦產蛇(先大人筆記)
崇禎初,嘉定有耿賣麵者,其婦素悍,淩虐女婢,甚為不堪。庚辰年春,懷妊將產,兩日不下。有王姓收生嫗,最能……(原缺二十一行,每行二十字)下澆風,獨有太倉、崑山、嘉定、崇明、松江幾處,有子孫軍之說。一經投靠,便如叛逆之人,沒入功臣家為奴婢,永不出頭。不唯世其為仆,且復例之以軍,使其後人,永不得為良家子女。何其酷也!獨不思為家主者,現受父母重恩,猶不能及身孝養;今為仆者,不過得此些須身價,直欲使其與天同休,豈不上干天地之和,幽觸鬼神之怒乎?夫人雖有良賤,所生子女,一般珍惜。獨到有名分之家,則其婚其嫁,總不自由,或女貌有姿色,而家主強逼之以通房,或主母有妒心,而牙嫗逢迎之以遠賣,致使抱憤、抱慚,含冤莫訴。其存其沒,家莫聞知,此有子女之慘也。設或家富無子,則一生苦撐財產,家主如同籍沒,公然據為己有。甚至家人之女婿,略有貲蓄,便謂伊岳是我家奴,從此藉端索詐,而世仆之禍,延及外姓矣。又不特此也,有世仆即有冒認世仆者。目睹土豪勢宦,窺見懦弱之民,有產業田房,或豔妻艾女,即統仆駕船,如擒盜一般,劈空鎖歸,送官懲治。誣其叛主、弒主,且出遠年之偽契,以實之。由是吏徇囑託,官通情面,見此題目甚大,遂謂名分攸關,竟斷偽契為真,叛主是實。使煢煢懦弱之人,有屈難伸,無門可訴。爾乃量其家計,逼以贖身。可憐無知赤子,惟恐留毒在後,多方揭債典衣,仰人說合。豈知收銀既訖,究竟不還其券,但付執照一紙。於是從前之偽契,得此執照而反真,冒認之虛詞,有此贖身而無辨矣。果然不隔三年、五年,仍舊喚之服役,此時若竟聽其自然,恐曩日之金錢枉費,將欲顧恤體面,則家中之囊括已空。甚有一詐再詐,直至孑然一身而後止者。此真衣冠之大盜,名教之虎狼。止因未除世仆之刁風,所以生此無窮之貽累。夫賣一兩而贖一兩,在彼一生之屈節,已付東流。若出一倍而索數倍,在我片念之貪婪,殊傷天理。奈何同此錢財,家主用以買仆,則三兩、五兩重於泰山,奴隸用以贖身,縱累百盈千,輕如草芥乎?伏願當代仁人君子大發慈心,鳴諸當道,諭以私屬不得稱軍,僕人不當以世。凡係投靠之人,總以及身而止,且飭婚嫁者,不得收其財禮,贖身者不許過其原銀。倘以上世之叛仆為詞,即以現今之索詐而論。取遵依於各屬,勒碑石於通衢。不唯使千萬家之祖父,可以無累於後人;千萬家之子孫,可以不尤其祖父。且可使千萬家之良善,可免劈空誣陷之災;千萬家之女郎,可免強暴失身之辱。從此大姓之子孫,各各安分自守,不萌邪僻之念,不取非義之財,所以培植其宗祧者,不更厚乎?
《文昌帝君陰騭文廣義》節錄卷上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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